在合肥市三十岗附近,有一遍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嫣然是一个独立的徽派园区,或者叫村庄,从外面看,高大的围墙、旁织翠竹,绿水萦绕,门楼层层飞檐,红花洒落青瓦。园内,马头墙、小青瓦以及石雕、木雕、砖雕都是徽派建筑的精华。这片建筑俨然承载着徽州大地似水流年的沧桑。这就是甯遇时的古楼小镇博物馆。
甯遇时,一个典型的徽州女人。身任多个公司老总,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出生于徽州休宁县的她,矢志不渝地做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爱到黄山的屯溪老街上看看,形形色色的古董牌匾、老房子的木构件、碑刻、圣旨、古砚台等。
那时,甯遇时女士刚读完国家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统计财会专业,工作上也颇有起色,后来还担任了一所大型国有企业的负责人。
逛遍老街后,她不太满足,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开始拖上家人回老家看看,只有在皖南的这些古村落转转,她的心绪才会安宁下来。当年的西递、宏村、绩溪等地还没搞旅游开发,前去游玩的人没有现在这么多。这种近乎“原生态”的乡村景色,深深勾起甯女士对自己出生的休宁老宅的记忆。当年的甯家大院七房厅、36口井,规模庞大,每每坐在徽式“四水归堂”的天井里,她才有一种天然契合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徽州人,找到了乡土文化的根。
令她触目惊心的是,一些江浙商人,还有美英等国商人,开始大规模到徽州来拆除这些老宅院,他们雇人拆卸下这些房屋的门楼、精美的砖雕、石雕、木雕等,有的搬回自己的家乡,有的整体运到国外。而徽州的乡村农民,还没有现在这种保护自家老宅的强烈意识,普遍嫌弃老屋的昏暗、陈旧、破陋,以拆毁老房子,再在旧址上盖座新楼房为最荣耀和最时髦的事情。甯女士十分痛心,她眼见着一座座老房子就这样从她的眼前彻底消逝。有时,她前一周去老宅还在,而下一周赶去时,就剩下一堆废墟了。
1990年之后,甯女士有了点积蓄之后,凭着发自内心的喜好之情,开始加入保护皖南古民居的行动之中。工作之余,她开始小批量收购一些徽州老牌匾、老家具等。
有一年,她到徽州绩溪龙川去收购一个据说是民国时期大家小姐出嫁时陪嫁的红门床。这个床是红木制作的,床正面雕花镂空的装饰板上镶嵌着四幅国画,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小品,而且木工雕刻图案精美,唯一遗憾的是,当时这个床的外层、穿衣踏板、床头柜等都已不知去向。这个带着独特文化气息的闺床,深深震撼了甯女士,冲击着她的眼球。一瞬间,她决定重金购下。
最得意的是她有幸收下的一座胡家老宅,历史悠久、古韵犹存,可是大多破危,需要保护修复。拆迁安置、修复都需要大批费用。可是热爱徽文化的甯遇时爱不释手。最终决定,耗费巨资购下并异地重建。
原样拆除一个老房子,所有房屋构件像文物搬迁一样,一一编号,这真是件无比浩繁的大工程。光拆除这座老房子就花费了整整一周时间。因为没有建造时的图纸,所以,每一步,每一个拆下来的构件,甯遇时都把它们牢牢记在自己的脑子里。
甯遇时女士聘请了一大批老徽匠,有木匠、瓦匠、泥瓦匠等,平均年龄60岁以上,最大的年龄70多岁了。因害怕出事,他们给所有徽匠都上了人身伤害意外保险。
最令人头疼的是,光那些拆下来的房屋上的灰瓦片就有几十万块。还有粗大的金丝楠木柱子、青条石样的“状元石”、硕大的石鼓、沉重的马槽、精美的木雕构件、一件刻有“京兆家风”的大石碑……这些东西在运输过程中都不能有闪失,因为它们所负载的价值无法用金钱去衡量。
拆下老房子的东西,一直被妥善保管在一处仓库里,一停留就是七八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甯女士已把自己的家搬到了合肥。在合肥,怎么选址原样重建这座老宅,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心结。
用二十吨的大货车去装运,将这所老宅子全部运到合肥,要运几十趟。从2006年3月开始,甯遇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全身灰头土脸,站在合肥北门的一处工地上,现场指挥、现场监工。她聘请的大部分徽匠都还是原先那帮拆老宅的人,其中几位老工匠已经过世了。
她记忆最深刻的是运那个几吨重的长条马槽,当时在歙县那边是用吊车起吊的,准备起运时却发现带车篷的货车,根本不能运马槽。工人们用七八根圆木当撬棍去撬这个马槽,可两根下去全绷断了。他们临时去雇了一辆20吨载重的大货车,再由吊车吊上车,到了合肥,从车上卸下来之后,根本不知道怎么搬进去,于是把一根根圆木全排在马槽下面,再完全凭着20多人同时肩拉手推,顺着斜坡,一点点用绳子拉上去,这中间绳子还绷断一次,差点滚下去撞翻了货车的驾驶室。
所有物件运抵合肥后,他们开始原样重建的浩大工程。当初这些构件上都有工匠们用墨汁涂写的标号,可因时间长了,有的墨迹已斑驳不清,重建难度大得难以想象。
对于这座徽派宅院,甯遇时最大的惊奇之处就是,当年人们建这么一幢老宅,竟然没用一根铁钉,全部使用的是卯榫结构。
什么是正门、什么是耳房,什么是一进院落,什么是正厅,什么是偏房,还有那“转心楼”、“小姐楼”……甯女士不得不佩服这批老徽匠,他们根本没有打地基,或者是用钢筋搭建脚手架,而是完全凭着几根从绩溪运来的毛竹,悬空在那里悠来荡去地干活,看得一旁的她提心吊胆。
就这样,50余位老工匠们在合肥干了近两年时间,才将这座绩溪老宅异地重建起来,并用食用碱清洗掉木构件上的陈年污垢。
“看着这个房子一天一个样子,心里特满足、特舒服!”当着一名监工,随时解决工匠们遇到的实际问题,甯遇时女士觉得冥冥之中正在兑现当年对汪老太太的庄重承诺。
用余生去守护徽州老宅
老宅复建好后,甯遇时女士发现了很多从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比如那些不知名的怪兽(有些像狻猊,传说中的龙的九子之一,为避恶神兽),还有门楣上雕刻着的“渔樵耕读”的立体石雕,详细记录胡家曾走出的子孙刻苦攻读、最终参加殿试,被皇帝“金榜题名”中状元之后的场景;那八匹奔腾的骏马砖雕图;还有烧高蜡的烛台下趴着的竟是龙头龟身的吉兽;还有那一块块青灰色的滴水檐,无不透出古朴悠远的气息。
甯女士开始将平生收藏的一些宝贝一件件“晒”出来:有从清朝到民国年间的所有这座古宅的屋契;有李鸿章的一幅手书中堂;有清代奉天提法使司吴坊的“萱寿八千”的赏赐牌匾;有康有为手书的“放鹤亭”;有朋友相赠的弘一法师的书法真迹;有傅抱石的国画;有已故的启功先生的墨宝……
这些古董,是国粹徽宝,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能独享,便建起了这个小镇,名曰安徽古楼小镇博物馆。为合肥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为合肥人不出门就能近距离感受徽文化,提供了一个好去处,在省城打开了一个品味纯正徽文化的窗口。